【名家面对面】系列专访—— 吴悦石先生访谈
地点:北京吴悦石先生寓所
采访者:傅志伟 廖伟夫 狼湖
傅志伟:先生您好,感谢百忙中抽出时间接受我们采访,我们准备了一些相对大众性话题,也是大部份普通书画爱好者想了解的,首先请您谈谈最近的生活及艺术创作状态。
吴悦石:我是一如既往,每天如此,平平常常,没有轰轰烈烈,也没有任何计划,就是过去讲的要起居有常,这是一个正常的状态。你起居无常,一会高一会低,一会在高峰上,一会儿坠入深谷是不行的。即使搞一些展览,也只不过把你日常写的东西、画的东西集中起来做一个展示。这个最关键的就是你的生活态度和认识,如果你的生活态度端正,有正确的认识,在学习上又得法,就不会做一些摸不到边际的事,或者去想一些自己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事。所以说伸手够得到的事就去做,伸手够不着的事,就不伸这个手,这样生活就非常简单了。
我做的事情就是我能做到的,我眼睛看得到、手伸得到的事情我就能做。比如说带学生也好,我能做得到,身体还行,就带一带。如果哪一年我不成了,老朽了,话都说不了十分钟了,那我就休息,是吧。这很正常,能写就写,不强求,就这么简单,生活上没有什么浪花、什么花絮,都没有。
傅志伟:那您一般的起居作息表是怎样的?
吴悦石:一般是早上6点半起床,晚上11点休息,中午我会休息一会。创作时间一般都是上午,下午就作为会客时间,上午创作的时间基本上是雷打不动,上午不见人。
傅志伟:您晚上还创作吗?
吴悦石:不创作,晚上看书,早上也看书,如果不看书就写一点东西。就像昨天晚上还给四川一个朋友写,他做展览要写一篇文章,让我给写,那我就写吧。类似这类的活也不少,都要求给写个序等这类文字,总要写一段吧。
傅志伟:这倒是,人之常情也没办法。另外您有没有什么其他的体育运动或者其他爱好呢?
吴悦石:体育运动也有,就是自己练练气功,站站桩,不做剧烈活动,电视看完新闻8点左右就不看了。
关于展览
傅志伟:这些访谈的问题是以中国书法网来做的,可能问的关于书法的问题偏多一点。因为我们对您的书法也是非常推崇的,所以我希望听一下您对当代书坛的一些建议。例如现在书坛这十多年展览相对较多,有时候一年几十个展览,大家对展览这一块有很多的看法,很多作品很趋同,比如全国展分书体展厅走进去,很多作品几乎都差不多的,您对这一块有什么看法。
吴悦石:这是最近十多年来的一个通病,这不只是书坛的现象,美术界也一样。美术进入到美术馆之后,只要是这一类的国展是全国美协主办的,那基本上看了一张后面的都不用看了,书展也一样的。因为你生活在同一个时代,彼此的政治文化都是一样的,因此一般的人是免不了的,如果你有见解你就不会去参展了。同样每个时代也会有特殊的,为什么我们过去都崇尚那些在同一个时代当中那些特立独行之士,为什么大家推崇这种人呢?因为他不流俗,他有自己的见解,这种人他的作品一般都能传世。
我们为什么老提倡说自己一定要有定性,你要有眼光要有认识,我们老是提倡这个,你有了这个定力之后,你对这些个现象就见怪不惊,因为这些都是应景的,你也得要有,无论是省市地县它都要搞活动,他又没有那么深的功力,但是又要繁荣一下文化,那就繁荣一下吧,有总比无好,有这种现象也好过没有。今天上午中央二台的来做访谈,他让我讲文化的事,我还在讲。我们现在在做的中国文化,不单单是我们书法界、画界,文化界都一样,看起来我们大家好像都在提倡国学,哪有国学,都是蒙学,都是开蒙的东西。即使民国时期许多的所谓国学大师也都是在做基础材料学,都没有做经学,现在有哪一位是注过经,在这个上面有什么建树的?没有,都只是说我发现了甲骨文,这几篇我给它释读出来了。因为甲骨文有了,你才能释读,这个跟学问没有关系,这只是小学的一部分或者是材料学、发现学这一块。把这个扩大成国学,这是风牛马不相及的。所以看待一代大师就得看他在传统文化当中有没有留下自己的著书和见解,他能够著书立说,能够有见解,能够发前人之未发,这是学问。能够阐幽钩玄,能够把一些比较棘手的问题,通过他的学问把它注书出来,让人读明白了,这才是学问,这是大学问。那么说你在某一项上,在国学边的某一项上你有一些建树,你只是在这一块。所以说我们现在太宽泛了,动不动就是国学大师,在甲骨文上释读了100个字,释读了500个字你也称国学大师了,那是两回事。所以说不要跟风,要有主见。
你看黄侃就挺好,人家虽然没有释读甲骨文,但是他注书十三经,这个就可以说是国学大师,能够注这个经典的东西留下来了才成。我们中国人注重的主体文化是经学这一块,其他的学问都是辅助性的,都不是我们中国文化的主体。所以你们在今后读书的过程中,要知道什么是大,什么是小,什么是主流,什么是支流。那么你们看明白了,就知道谁是什么料,谁是什么地位。你比如说敦煌学等等等等现在都弄得很大,它也不是主体,真正的主体是我们中国文化思想一以贯之的,这个才是。一以贯之的是什么呢?基本上我们这个社会,现在还是在恢复提倡儒学,即使儒学有很多不好的地方,但是它在两千多年的社会当中它是主体,这个是正统的。至于它有什么问题,那在学习的过程当中批判,这是另外一个问题。但是如果没有这个,其他的都算国学的主流了,那这是以偏概全,是不正确的。打一个比喻,一个人你主体都没说,就去说这个手指头、指甲盖。肯定是不行的。所以说这个事一定要看明白,那你就不会被很多所谓的学问家给忽悠了。
就跟我们现在看书坛、画坛的现象一样,没有关系,因为我们100多年了,就是没有重视这个,基本上这就算作是微末之学。改革开放之后,日本人来了,拿来了书法要跟中国人交流,才成立了书协,大家都知道这个起源。这个现象发展得还很快,发展这么快就是功利,关键是因为你要跟日本人交流你才成立了书协,就是功利。你不是为了要振兴国家书学,它这个起源的点就有问题。就是为了跟日本人交流搞了这么一个协会,这样才有一个招牌,谁是主席,谁是副主席,谁是理事,好和日本人交流,因为这样的原因最初才成立的。后来发展慢慢就变质了,在这个过程中由于书协有利益,那么牵扯到许许多多世俗的东西,在所难免。所以说看宽厚一点,没有关系,都是好事。它就有世俗、它就是有利益,也都是好事。因为自古以来书法就有价值,它就能卖钱,它不是你这个时代才卖钱。唐代的时候,李北海家里面钱都堆不下,多得不得了,他是最有钱的,他的字就是值钱。就很正常。所以说不只是我们这个时代,一直到宋,我们的润笔费都是相当高的。只有到明代以后润笔费才逐渐地衰落,越来越少,有的时候就蹭,就是不给润笔,熟人朋友不给润笔了,陈白沙写了一段文章,专门说这个润笔,陈白沙说正写着写着字一会来了客人了,陈白沙就说你看鸟人来了,来人不懂,说白沙先生,什么鸟人呢?鸟人说话,白画白画,这是鸟说话就是白画,我白写他白拿,所以说那个时代才这样。包括像吴门那几家也一样,也有应酬也有白画,就那个时代才开始,风气慢慢就有了。另外还有就是写文章,文章是比书画都贵的,文章是一字千金,一字千金是从哪来的?是从那个时候来的,最贵的是文章,李北海他们还给人写墓碑,所以说我们现在这个种现象在所难免。但是话又说回来,就是你得有这个水平、有这个价,不是说你当了主席你就该有这个价,这一点是错的,因为我们的官员是政府封的,是国家给的,不是全国的书坛大家来共同认可,这一点就有异议了。就是有不公人家就鸣嘛?不平则鸣,这一点大家有异议都是正常的,包括我也有异议,是不是,我也认为他没写好,是一样的。但这个都是体制问题,有一些就是慢慢来,慢慢过渡,将来的体制会完善,如果说除去了这些人为的现象,对于书法的发展书协还是有贡献的,它在推动书法的发展是有贡献的。
狼湖:吴老师你好,我想问一下,就是在个人的书画风格形成过程中,您是不是有想在传统经典上找到一个点,然后把它发展再形成现在的作品风格?
吴悦石:我就从来没找过点,因为找点是西方的美术体系,它是找几家摆在那,我找一个缝隙找空间,集合起来他们的优点,然后来定我走一条什么样的路,这是画西画的,搞创作的这种方式。中国文化是没有创作的,中国文化是自我体现,你自己修养到什么样你就体现出来什么样子。因此它就什么都不需要,它就是还原自我。你在这个过程中如果有名师指导,带你没走弯路,你再有励学、再有颖悟,再有笃行,那么你就肯定就会有成就,加上你自己的天赋,天赋好成就大,天赋差一点他也会有成就,只要有前几项就够。所以说中国文化是这样出来的,不单单是要励学、要温养、要笃行,不单单是这样,它有许多相关联的,使你达到融会贯通。如果你没有通,你就单一去做一项,也有可能成为一位名家,就是小名家,但是你成就不了大名家。因为他单一的一个点就是没有支点,一个人的学问需要几个支点,几个支点支起来你上面的一个点你才能出来。单一的一个点支起来风一吹就倒了,所以说这是不可能的。你能名一时,你能在当时有点名气,那是靠朋友、靠舆论,靠什么什么,靠有钱的人捧一下,不会长,时代一过就下来了,就没有人再问,这很正常。
关于书法教育
傅志伟:很多院校现在都成立了书法系,包括理工大学都有书法系,而且现在民间办学也很活跃,所以对于书画教育这一块,您有什么看法?
吴悦石:艺术教育,在院校按照西方的这一种学科制也可以。但是我认为书法艺术跟绘画一样,靠着这样的学士、硕士、博士出来的,未必就是大艺术家。有可能他在读研的过程中,就某一个课题在这上面做了一个文章,那么他就横着通的,竖着贯了?未必。再一个他手头上能学到什么东西?也值得怀疑,所以说我们这么多的艺术博士和书法博士,你看他的作品就知道了。至于今后大家怎么样来认识,这个没有关系。认识是在现实的基础上,他好大家就会认为这个路是对的,他要不好大家就会认为这个路是虚设的。虚设到一定的程度它就失效了,失效之后它自然就是水流千遭归大海,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也并不是说你是会员你就写得好,不是会员就画得不好,没有这么一回事,有很多不是会员画得就都很好。
书法也一样的,许许多多的人都在那儿默默地写,因为他没有什么路数,没有门路他就出不来的,有一些有条件的,他会利用自己的现有条件捷足先登,但是也不会长。前十年已经有这样的人了,但是人没有了书艺的地位也就跟着下去了,位置再高都没用,这个很正常,我们就不点名,就是留下一个课题你自己去猜。十年二十年里有好多原来都有位置的,现在都没了,所以更不用说是博士了,没有用。
傅志伟:现在有很多搞书法的也开始画画了,渐渐有这个趋势,以前您也提到有些人从书法转到画画有些时候未必会成功,这一块您有什么诀窍方法之类的?
吴悦石:诀窍也有,方法也有,因人而异。有的人就是书法这一块有了一定的根底,但是他拘于形,心有挂念,手放不开,肯定书入不了画。书入画不是说我会写字我就一定会画画,还有书不能入画也说明你那个字还没写好,字要真正写到一定程度,入画他那个境界就自然过来了。所以不是所有写字的人都能画画,有的人他按规矩写字,按这个路数写写写就会了,因为你时间长了就会。但是画画就不一样了,画是千变万化的,所以画比书法来讲更丰富,但是用笔都是从书法根底上出来的,但是他融汇不到这里面。
画画还有一个是要状物,是要因物象形,要有形要有神,这个就很难做到了,有一些写书法的人在画画的过程中,得不到一个正确的指导结果最后就成野狐禅,这个社会上都有,以为有胆,丈二匹上去就糊弄,你不知道人家抬那张纸有多辛苦。
傅志伟:我发现很多问题在您这里都不是问题了,因为道理都是通的,呵呵。
吴悦石:基本上都是这样,因为什么?因为这个道理明白了,其他就都懂了,至于张三为什么书法写得不错,一入画就成了,那个人为什么就不成?他不成,他的书法也没写好,他画就画不好,所以说书要到一定程度,要真的很不错,而且懂得有法了以后又很超脱才能入画。
狼湖:吴老师,我看您书房摆的有这个萧、然后古琴,您这些乐器平常也弄一弄吗?
吴悦石:弄一弄。
狼湖:这个跟您画画有什么关系?
吴悦石:没关系,就是什么东西都没关系,都没有直接关系,但是都又有关系的,它是通的。比如你会中医,你懂得阴阳,你懂得阴阳表里寒热虚实,你懂得这些东西之后,它和这个是一样的,我们画画讲究聚散、讲虚实、讲主宾、讲呼应,道理都是一样的。这个吹鼻捏眼,你拿着这个笛、箫,你不能六个手指头全打开,这是一个音,你得有高有低,跟画画都是一样的。你这个通了全都通了,理都是一个,道理都是一样的,叫一理通百理通,佛家讲一法通百法通,有法就都有法了,你现在真有法了吗?
佛祖是天天在那说法,一直讲到80岁,最后说我没说,说什么呢?无法,法法本无法,就没说法,我教给你这法,拈花了,拈花了之后你就笑了,你笑了我也没说,我什么也没说,你笑是你笑的事,好像是你跟我通了,我以心相传了,我什么都没说,这是佛祖,最是高明。
关于读书
廖伟夫:吴老您平常自己读一些什么书?
吴悦石:我读书基本上就围绕着主流书。最近又重读了《庄子》、《列子》、《韩非子》、《离骚》。
廖伟夫:基本上都是经典的,经史子集这些。
吴悦石:没有说那么大,就是经和子、集这一块,虽然是有子,但是也确定到几个人身上。你比如说读了《列子》、读了《庄子》之后,有一些就不用读了,有一些玄而又玄,那个语言都是抄来抄去了。你读了《世说新语》,你就会发现有用的话也不是很多,你比如说刘伶,喝醉了说宇宙天地就是我的房子,就是我的屋子,我的屋子就是我的裤子,你怎么进我裤子里来了?他就是瞎扯淡。
我们有的时候很推崇魏晋风度,魏晋名士都这样算什么风度,光着屁股在那喝酒,然后客人进来了,一看他说你怎么钻我裤裆了,这就无聊了。不是说《世说新语》什么都好,前人许多东西不是什么都好,就像我们讲的一个经学理学有一些东西也不是什么都好,但是好的东西是多的,就是刚才我们讲了,这个治学的方法就是好的东西,再讲的三纲八要都是好的,就是诚意正心,格物致知,修齐治平,不都是好的吗?这个东西都是没错的,都是告诉你人怎么做,路怎么走,你在读的过程中,你不正心,你读了白读,很多人在读的过程中就是玩,看好像是在读文字,他心不正,意不诚,读了白读。所以说前人的东西你得要心生敬意,你才能学进去,否则读没读都不一样。
傅志伟:以前上课时您给我们说过一些要看的书,那具体到书法上,您有没有对学书法的朋友在文化这一块具体读一些什么书给些建议?
吴悦石:多读书,具体的因人而异,有的人他读不进去,有的人你让他读读不了,你比如说《诗经》很简单,但是他读不了,因为那个读音就很别扭,它那个发的音不是现在这个音,所以他在读的过程中是按照现在来读就顺不下来,他读不了几篇。
傅志伟:那您读诗经是怎么读的?
吴悦石:一个字一个字的。
傅志伟:也是按现在的读音方式?
吴悦石:都有,你正儿八经的在读前人本子的时候,人家都有注。
傅志伟:您是按注疏来读的?
吴悦石:对,你必须读那个,你比如说我们现在读《楚辞集注》,你肯定得读朱熹的那个本子,他还是比较靠得住的,你在这个过程中还得要参照一些现代人新的考证的东西,纠正他的一些错的,才能把有一些东西都搞正确了,所以说不是那么容易读,我30年前跟我后来读都不一样,有些学术上现在都有进步。比如说《离骚》,离骚的争论很多,离就是罹,离就是罹难,就是飞机失事谁罹难了的那个罹,他遭遇了,遭遇了什么?忧愁,骚就是忧愁,骚就是忧和愁。但是这个东西你跟现代就不一样,现代这叫做诗,骚就是诗,风骚嘛,一代风骚就说的是诗。范仲淹“迁客骚人,多会于此,览物之情,得无异乎”,就是那个骚,到那个时代这就当那个讲了。你还得求当初是什么意思,你得解它。所以在读的过程中你得深知其意,你读懂了,你才能入进去,你才爱读,你读了一篇又想读,你读不懂读几句就扔在那里。所以说要有导师,要有老师教,这个开了书单也白开,因为有的他读不了,这个是需要老师的,就像它山书院咱们这个班,我会安排人,一会儿给大家讲《离骚》,讲说文部首540部,就一个字一个字讲,这都会安排人。因为都是我带的,从读音开始,正义,这样的话讲起来就有意思了,然后带着他们朗诵。朗诵出来就是咱们叫国标,他自己读读不了,必须有人带着,这是吟诵这一块。带他们读完,这一篇读了之后,后面的就好了。为什么魏晋的那些名士这样呢?魏晋名士都崇尚的是离骚,都学的是这个,学完之后才有魏晋人的诗文,魏晋人的诗文离不开这个,所以说造就魏晋文化的发展最重要的就是屈原的离骚。
狼湖:那些切韵字的注音?
吴悦石:那个容易,切音就是声母、韵母,两个字,一个是声母,一个是韵母,你一切就是那个音。
狼湖:那个调呢?
吴悦石:现在切音没调,为什么要有老师呢?你自己切就切得不是很准,不是很准差不了多少,只是四声的问题,你切的时候没有四声,古代没四声,四声后来才有的,有了四声之后你就读民国以来的有一些东西它有四声,民国以来的注它有四声,他按照这四声就行了。
狼湖:是,前面有一些就是某某切,唐以后不是有平水韵么,有些算是平仄的。
吴悦石:那个是两回事,平仄和切韵是两回事,切音是一个字的读音,韵是做诗用的韵脚,就在你写诗的时候你一定要用佩文诗韵,佩文诗韵就是平水韵,还有中原韵,他是两回事。中原韵就是词。
词韵就宽,诗韵就窄,你做诗不用韵那诗叫做打油,所以说诗和读音还是两个学问,这些诗词格律里面有,至于平仄是四声的问题,这个是两回事。如何切音,如何用平仄,如何用韵,三个问题,把这三个问题弄明白、弄清楚自己就慢慢入门了,说了半天这都跟书法没关系,呵呵。
狼湖:有关系,您刚才不是讲一通百通嘛。
吴悦石:对,写字的人都应当要懂,你写字的搞书法、搞文化连这都不懂就不行了,这都是入门级的,这都不懂你还想把字写好是不可能的,那就是一个书匠,到过去旧社会连一个书匠都不如,因为那个时候的文化是很深的。
傅志伟:您看以前的文人书法和现在所谓的书法作品相比,现在显得相当苍白了
吴悦石:书法要求个人内在的影响是非常大的,你打比方说像沈寐叟和郑孝胥,他们那一代都是在总理衙门里的,位置都很高,学养都非常好,王国维就是向沈寐叟问学的,问学也不是成天手把手教,只是去问问就带出这么一个了,你说他还只是人家学问的零头,对不对?人家是大学问,后生问老师那能从人家身上得到多少东西?但是发展出来就成大家了。所以我们就知道那一代人的学问和修养,我们才是高山仰止,只是没有人给整理,那些东西都散了,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传了。现在沈寐叟的字一大片全是假的,你也看不到真水平,都以为是那样的,那样能成名吗?就像拍卖行那些沈寐叟的字,要是那样他成不了名。
傅志伟:现在这样发展下去的话,他们那种字可能很难再现了吧?
吴悦石:这个如果是真正的饱学之士,有学问、有阅历,能成为大学问家的,对书法下过功夫就能成。人家是对书法下过功夫的,不但只学问好。民国时候谁的诗最好?郑孝胥,虽然他是大节有亏,但是做学问上确实是当时公认的。所以你看他那个字很有意思,写出那个味道来,那不是空穴来风,他也没找点,郑孝胥上哪找点去?那个时候没有,沈寐叟也没找点,人家就在那弄弄弄,突然到岁数了就这样玩了。康有为也是的,康有为他能够考那么多的经,在考的过程中,证明他对经是非常熟的,他能考证哪个经是真的哪个经是假的,《新学伪经考》,你都能考,考一经就成,你不用说考那么多,我们现在说那些经读都够读的,你还考证人家哪对与不对,是真的是假的,是后人伪托的,那是不可能的,所以说写字到他那个份上,就拿个笔在那画圈就够了。但是你看写小字,以前写的字点、划、提都非常好,有味道。不是在那编出来的,还有在案子上摆出来的,所以我们离那个状态太远了。
傅志伟:这么说我们都绝望了。
吴悦石:现在绝望也是正常的,因为什么呢?现在学问没到那,社会风气没到那,我一直在讲,现在我们国家富强了,国家的声望也都在提高,我们自己认识到自己的文化了,虽然晚总比不认识强,认识了之后,但是我们现在都是西学,所有的都是西学,你们身上你们骨子里都是西学,你们的中学都只是一件大褂,大褂穿在外表上的,一看这是中国人,一张嘴全是洋气,不是中国气息,现在是这样的。所有的蒙学,就是所谓我们现在的国学教育都是蒙学,然后那些所有的装饰给人的感觉都是外表的。所以说要把外表变成内在,你得要有一段时间,也不用绝望,现在绝望是表示你有认识了。因为你还有认识,有认识就不要绝望,不要急,欲速则不达,前人一再告诉我们,君子无欲速,你要是想快肯定这个事做不成,砌墙行,一块砖一块砖越砌越高,你不休息可以加加码,越来越高,那个倒不了,你要说做学问是欲速则不达,两回事。只要是攻这一行,就眼要高、心要宽,你才静的下来,你坐下来之后才能往前走,要不然你天天在院子里转圈着急也想不出主意来,就像他说的找不到那一点,所以说这个事你要放下,你就自己去进修,这就成了。这就是屈原说的离骚那一段,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关于市场
傅志伟: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请您谈谈对现在书画市场的看法。
吴悦石:市场没问题的,市场起伏就跟这股市一样,这股市不又跌了嘛,跌了它不会不涨,跌了它还得会上,这是没关系的,会上,但是还会下,上也是正常的,下也是正常的,你老上大家都在这赚钱,赚钱你也不出来,是不是还想着更高,那是不可能的,还得下来,所以说正常。股票是一个比喻,它速度快,我们这个是速度慢一点,几年一个涨,涨到一个程度调整一下就下来,下来之后一批人又甩掉了,大家重新认识,再爬坡再下来,所以说人是在这个过程当中,没有什么事都是一往直前,永远是爬坡往上,没有可能的,天下大事都是这样的。过去讲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快和慢,高和低,繁荣与萧条都是相对的,都是正常的。现在你看着,虽然市场上好像是通过反腐,市场已经支持不下去了,这是不可能的。反腐是正常的,反腐是国家大事,反腐反掉了一些不正常的东西,然后进入正常的状态。所以说以后那些官员们再通过自己捧一些人就比较困难了,这样不正确的一个方向你给他堵住了,那么以后就正确了,所以说是好事。
傅志伟:作为书法家、画家,你觉得跟市场中间的关系是怎么样去处理的?
吴悦石:市场跟艺术其实是没关系,市场你让他去弄,他如果真的作品能够流传,自然不会糟蹋,人家会看明白。它自然会有市场,而且能持续。东西要是不行的话,再弄也不成,你也不用替他担忧,你看他一天写100张,天天就这么写着,如果能写10年,算他有本事。他如果卖了三年卖不动了,那么就是证明大家淘汰他了,谁爱买谁买,你干涉不了人家买的。另外你不知道人家为什么买,因为我见到有一些买字买画的人,就是听,听人家一说,然后反正也有点闲钱就买了。买了就是垃圾,这很正常,但是你还不要管它,因为他身边的人很重要,身边的人说你要买这个你要买那个,跟他有关系,你不能断了身边人的财路,人家要生存。人家要忽悠一些人,这个都不要管。社会上很复杂,你像画界也一样,有一阵子画卖得也很贵,这也得有人忽悠,是吧。至于买画的他未必真的了解,哪一个有钱的人身边没有几个朋友,人只要好起来之后都有一群人跟着。他不信你,他信他们,所以说你也不要进入那个圈,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他们爱拉谁拉谁,爱卖谁卖谁。
所以说有一些事它就不属于正常的书画市场流通的范畴,从来都是这样。不止中国,西方也有,好多的现象、事例都有,没有关系的。至于一个市场上出现了许多这种不正常的现象,我们觉得很惊讶,其实太多了,你们知道的还是少数的。全国这么多县市你想到处都是画廊,就是看见了也当没看见,就不要操那个心。对待市场我一直就跟他们讲,真正的艺术品市场是自然调节的,你走向市场它都是很漫长的一个路。如果说人为炒作、策展人气、策划,就咕嘟冒一泡可以,你让他连续冒十个泡试试?他冒不了,他不可能有这个市场,大家认可、口碑如潮,不可能的。只能够说聚集他的人脉关系就这点人,咕咚弄一下完了,等到买回去了让人家一看,说你买的这是啥。他要好肯定人家会说好,水平不行肯定会七嘴八舌说你买的是什么,他就不会再买这人了,所以说不用操心。
另外,少听这些人忽悠,就是策展什么如何如何,不用,你的作品行,不用策展,你往那墙上一挂,好不好人家会说,说这人还行,这就行了,不用说真精、好,不用听着,如果说这人的东西还行,这就算好。
廖伟夫:对,我们也经常参加不少展览,有一个感触,就是现在书画评论这块,都是一个套路,真正的书画批评基本没有。
吴悦石:真正的文艺批评我们现在没有,我也一样,看展览了,只要我一去,马上一红包给我,要是研讨会那也是一个红包,你拿人家钱你能说人家不好吗?是不是?没有道德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过去你得收钱干活,要不别接人家这个,所以说这正常。这都是社会需要。所以这个不要把它上升到我们文艺批评什么的,它是社会生活的一部分,像娶媳妇、嫁闺女一样,你随份子。人家爱说这个不错,说那个挺好,那就完了。有一些就是我们看起来的东西很过意不去,容易说一说,这个给人家空间,他现在只要还差一点,但是如果他努力他会好起来的,如果他不努力还要继续这样操作他就会滑下去,所以说看自己的认识,每一个人在路上都不是最完美的,他在路上都在走,都在逐步完善自己。如果这个人能够说素质很好,他也有一定的功底,那他在这个过程中他该学的去学,再圆融自己,在圆融的过程中使自己丰满了,然后气象就变了,然后他又长进了,这就行了。如果不按这个路子走,一味是走那种所谓的钻营的那个也可以,只要他有路。这些其实跟艺术本身都无关了。
傅志伟:再次感谢先生,与您这样的交谈让我们受益良多,谢谢!(完)
与吴悦石先生合影
吴悦石先生案头
吴悦石
1945年生,现居北京。中国国际文化交流中心理事,中国艺术研究院艺术创作院艺委会主任,中国画学会理事,中国国家画院吴悦石工作室导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
吴悦石先生作品欣赏